日本侘寂美学之茶器
张 敏
当代社会最重要的五件事:吃、喝、穿、住、行。随着当今社会的经济水平日益发展,吃、穿、住和行的差距越来越小,在喝方面,却能真正体会到差距的大小。所谓“喝”,并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喝水或者饮料那么简单。 “喝”代表“茶艺”和“茶器”,更深一步来说,代表的是一种精神文化世界。而我国的茶器一事,却始终停留在七八十年代的水平。人们仍然在使用低廉、粗糙的产业化日用茶器。
茶道源于中国,而“器”在中国不仅仅是器物的概念,也属于“道”的哲学名词。道无形而器有形,道器是合一的关系,也是相反相成的关系。用泥与火,还有工艺的结合,塑造出有形的器物。在过去,中国手工艺人对于茶器的形、色和火的运用,对茶器与茶道之用的深刻喜爱和理解,甚至在成形过程中各种工艺经验的积累,形成了世界上最为丰厚的茶文化与艺术的积淀,传播到世界各地,并影响着各国文化。而如今,在茶道与茶器的领域,日本似乎后来居上,将茶文化领悟并发展的更好一些。
当今日用陶瓷的设计发展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不断地变化和发展。现在人们的生活方式、工艺技术、文化审美的改变为器的设计带来更多的设计空间。造型、结构、材料、工艺等多种因素影响着茶器的设计。随之而来难以避免地出现不同程度的弊端,导致茶器“重装饰轻造型”或者“重造型而轻材料”等一系列问题,这些问题的发展必然导致茶器的设计越来越需要回归本真,即“侘寂”理念。它强调“物质的真实性”与自然的融合,是一种消除复杂后的回归自然的精神漫步,这种美学理念或许会拯救我国茶文化的渐渐没落,消除茶器的创作发展之路长满荆棘的现状。
侘寂美学是简单的意境之美。“侘”是简陋,它与我国的传统美学中的“秀外慧中”相对应,“侘”讲究的是“陋外慧中”。在日本茶道中,侘的精神就是不追求饮茶的地点、环境,也不在意茶器是否精美、靓丽,更不去追求茶器出自哪位大师之手。仅一点,是最重要的。即品茶时的“静”。因此,侘追求的是一种不需要繁华和装饰,只求本源的精神。
“寂”在中国文学语言中为“寂静、孤独”的意思。而在日本的语言中,是“旧、生锈”,充满岁月感之美。既使外表斑驳、颜色黯淡褪色,都无法阻挡甚至平添震撼的美。而“侘寂”二字结合,强调万事万物质朴简单的本质之美,不刻意突出装饰和造型外表,并且能够经历时间的考验。例如:爬满青苔的楼梯、历经百年风霜褪漆的墙柱。侘寂始于禅宗精神,脱离对万物形式的关注,注重从内心去把握本质。
中国茶清澈透底,大多配的是精巧的瓷杯。而日本的茶是清浊不分的抹茶,因此日本茶杯可以是精致的,但更多的是粗犷并且未经雕琢的器物。茶器的质地越是原生,与茶水的反差越是强烈,得到的茶与茶器之间的关系就越有张力。比如日本的乐烧,它看起来比较像仰韶文化时的粗陶质,斑驳又粗糙,触感起伏,但是和现代工艺的任何一款茶器相比,都不输于那些精致又奢美的瓷器,反而因质朴和原生态更胜一筹韵味。这只看似粗犷而又缺乏精致的乐烧茶器,正是日本美学的象征。战国时期的日本贵族们喜爱色彩华丽、崇拜中国唐代的审美标准开始逐渐的衰落,转而更崇尚于中国宋代的清淡典雅。因此代表侘寂美学的粗犷茶器开始流行于茶道中。想象一下在山间用粗旷带有砂砾的茶碗在山泉里舀起一碗清水,喝在唇舌之间是怎么样一种沁人心脾的滋味。
日本对侘寂的执念,在这个例子中体现。枯山水庭院,日本人会将原本自然铺在地面的落叶全部清理干净,然后再从树上摇下几片树叶摆出理想的造型,犹如自然的秋意寂寥的样子,这是属于日本人的侘寂理念。它是日本人对自然的执念,是日本千利休时代至当今都在沿袭的美学理念以及意境的神韵和准则。
千利休主张茶道应该不着一物,除去浮华,喝茶时应怀有一颗淡泊宁静的心。为此千利休不爱用制作精美,装饰繁华的瓷杯,却喜爱市面上不起眼的朝鲜茶碗,或者被抛弃之“废品”,他认为废品、次品、下品有独一无二之美。现代陶艺家热衷于制作的乐烧便是当年“废品”的象征。乐烧的流行也让茶道由此而发,粗糙的外表下,焕发着内质的美。
现代日本茶器更是在一定程度上沿承了侘寂之韵,从设计到工艺,无不讲究形式与功能之美还有和谐。侘寂在日本设计师和工艺人眼中是一种修行,原研哉为了无印良品的产品的侘寂之美,跑遍全球实景拍摄,他的设计出品遵循简单,实用的原则,并且都为统一的白或者原木色。柳宗理为了设计一把椅子经历千百遍反复制作模型和推敲材质与造型的搭配,以及使用者体验,如果没有几年的实践和实验,就没有如今的日本设计,更没有日本茶室淡然超脱一切的意境。对日本设计师和工匠而言,侘寂从来不是一纸标签,也无法被归纳。茶器的本质设计与创作是本该属于设计和工艺原有的位置,去引导现代人重新观察和认识生活,回到生活正轨。
(作者单位:景德镇陶瓷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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