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感于雕塑中的哲学意味
文/付函盟
摘 要:在人类生存及文化的历史长河中,对于神祗、灵魂、时间以及生和死等问题的信仰和思索,从来就不曾停息。究其因,是因为人类在复杂的思维和情感上具有超越时空、表象和自我的能力,更因为人的生存和发展过程,是一个不断地苦苦寻求生的意义和生的价值的过程,步入文明的人类尤是如此。艺术家以什么样的哲学性质的价值观念、造型观念及媒材特性去表达自身(或群类)的意图等问题,便成为世界雕塑艺术史中永恒的课题。本文综合分析了不同时期的雕塑艺术特征,参以文献记载,从历史角度做了较深入阐释。
关键词:文艺复兴;虚空;真实
从古典雕塑语言上看,艺术家在“瞬间”和“永恒”问题上的酝酿与权衡,往往是通过对事物现象与本质以及客观自然与主体理想之间的审度与演化而实现的。正如:“希腊雕塑家欣赏的人类形象不只是简单的‘再生产’,就如从一个活人身上翻铸形象:他们不仅把客观形象转化成大理石和青铜,而且必须转化成为艺术的媒介手法和使它处于理想化和自然主义之间一种微妙的均衡之中。”比如那些肌肉健壮的青铜战士便是古希腊成熟期艺术中理想的男子形象,它们以静态肖像的形式把一个个“生命力达到顶峰时期”的完美偶像置于一种永恒的理想境界,也恰如一尊公元前三世纪的希腊塑像《马拉松海湾的男孩》(青铜,雅典国家考古博物馆藏)中所显现的英俊少年那种充满幻想但又略带忧郁神情的塑造,即是把一种人类感知到的生命形态的尊贵、微妙、庄严和美好,用典型化、理想化的形式加以时空的“定格”,从而达到雕塑艺术的一种完美、恒久的境地。在另一件按照罗马诗人维吉尔的文学情节所塑造的著名雕塑《拉奥孔雕像群》中,雕塑家为了能够表达出这种悲剧情态的贴切和永恒,便采取了那样“得体”和巧妙的形体及表情的处理,以期达到作品艺术意境的典型与恒久,这显然大不同于文学性的情节想象与描述。
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艺术家的一些重要雕塑作品,以近乎科学的认知和表现方式,把瞬间化为永恒或把永恒寄寓于瞬间的重要范例有许多,如米开朗基罗为梅迪奇礼拜堂雕刻的著名的《昼》、《夜》等即是如此,它们蕴涵了深刻的哲学意味。人们在那躯体强健而静谧的《昼》和那身躯沉重而神情疲惫的《夜》中,似乎能够深切地感受到人的灵肉在经过劫难和殊死搏斗之后的深重疲倦与悲切。它们均以有限的三维空间形式,赋予了静穆的雕像以深度的悲剧情感,使得人类灵与肉的两重性及其追索生命价值的强烈意识在此得到凝练和升华,并化作一种寓言式的、永恒的艺术经典。因为它们以精到的古典雕塑语言揭示了人类在永久性的内心磨难中所显现的外表的异常宁静,形体中融入了哲学的思辩与精神的抽象意味。在东方中国汉代霍去病墓的雕塑中,则运用了一种特有的含蓄与象征性的写意手法,把自然与人的内在意念以及生命运动的过程与理想化的空间印象作了有机的融合,以另一种方式把“瞬间”引向“永恒”的混沌之中。
表象与本真,也是在整个雕塑艺术史中艺术家们不断认识和辨析的一对概念。许多步入现代艺术的艺术家似乎都认同这样一句话“正确,并不等于真实”(马蒂斯语),纷纷开始了深度体验和发掘艺术家自身对自然本质及其精神意味的认识和对新的样式的表现,怀疑或背弃传统意义的表现方式及美学评判的标准。比如画家(及雕塑家)马蒂斯与罗丹在对待物象的观察与认识上所存在的差异那样,罗丹十分注重物象表面的任何细节及体积深度上的细微变化,把物象的整体看作是所有细节的组合,而马蒂斯则更为注重表现对象的整体性及其精神品质的特性(包括某种艺术风格的恒久性),以为那样可以更加接近事物的本真与人们所能感知的普遍性,“他并且认为,捕捉这个整体的独特品质远比局部细节的研究更为重要”。马蒂斯所认同的艺术的真实是他对自我内心的艺术价值观和审美观念的信守,犹如他总是提及他的“阿拉伯风”那样,纵情于东方艺术的线条与率真的装饰意趣之中。他几乎总是机智地、慎重地回避对物象外在体量感的深入表现,不为视觉的真实感所诱惑,从而获得了艺术家对其心中之“象”、“意”和“境”的深刻体认与真切显现。这些,我们在马氏的女人体雕塑《背部》之系列作品中亦可见一斑。当然,在现当代艺术中摆脱“视觉真实”的羁绊而通过形式和材料及观念的转换与探索去追求哲理与生命精神之真实的雕塑作品,已多有存在。
虚空与实在,也是雕塑语言在实践中常需面对的一对概念。所谓“虚空”,这里是指被实体所包围着的以及没有被实体所占有的空间,而所谓“实在”,是指由物质材料所“填满”了的结实的形体。古典雕塑似乎向来着意和强调雕塑实体本身所占有的空间及其体量感,而在现代雕塑实验中,“围合”与“发散”、“通透”与“封闭”、“结构”与“解构”,以及“雕”、“塑”、“铸”、“绘”等手法和概念等,已经在空间形式的处理和观念形态上被艺术家更为自觉地、综合地运用了。我们仅从马约尔到康斯坦丁·布朗库希、纽曼·嘉博,或从贾戈梅蒂到亨利·摩尔等人的一系列作品中,便可以清晰地看到雕塑家对作品空间形态的虚与实、静止与运动、贯穿与融合等概念和问题的解决之道,极大地丰富了雕塑的语言与艺术表现的天地。其中,让我们感知到,雕塑中的“虚空”与“实在”皆是不同物质形态与观念形式的有意味的体现,皆是艺术家对自然宇宙和自我生命存在的某种理解和演化,而不仅仅是对一般空间形式的再现或把玩。
我们注意到恰是雕塑艺术家有意识或无意识的哲学性探究,才使得雕塑艺术在很大程度上超越了时空的限制或作为“自然之奴隶”的尴尬,进而不断迈向艺术家思索和创造的自由王国。
(作者单位:沈阳师范大学美术与设计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