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笔墨修养的浅见
文/涂凌琪
中国历史悠悠演变了几千年,中国绘画艺术便绵延了几千年。这当中经过一代代人的不懈努力,优秀的作品留传下来成为了今天的传统和经典。然而中国画的传统是比较复杂的。明清代以前,传统主题的内核一直在步步延续,层层积淀,不断发展,这种内核也客观地体现了传统文化精神——儒、道、释的交织,这是一个广博的文化背景。概括起来讲,传统中国画语言的主体就是笔墨,无论是坚持、反对抑或是误解,都无法改变这一点。比较成熟的传统中国画笔墨语言至少有2000多年历史,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中国画一直在走构建笔墨、丰富笔墨、净化笔墨、延展笔墨的路,出现了一大批了不起的大师,他们各自不可替代的贡献中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既文脉纯正又开辟天地。也许笔墨才是中国画之本源,笔墨是中国画艺术表现的核心原则,所有构图、造型、线条、色彩、工笔、写意等等都是笔墨的派生系,都与笔墨相互关联,不可分割。
吴冠中先生生前提出了“笔墨等于零”的说法,他意思是脱离了具体画面的、孤立的笔墨,其价值等于零。当年无异于一石激起千层浪,美术评论家们纷纷出面辩论,或赞成,或反对,大有人在。然不理讨论的结果如何,这一趟浑水始终是被炒热了,使得更多的美术相关者开始广泛关注起中国画的本质问题。
传统中国画最独特、最具价值的东西就是笔墨,虽然它不是一个单纯技术性的东西,但也绝对不是一个单纯精神性的东西,因为笔墨的独特技术性是无法回避的,可以说撇开了技术性,笔墨就无从谈起。笔墨是一个蕴含丰富的独特世界,是一种法度严整的独特技术。一味鼓吹精神,拿笔墨当遮羞布的,往往是技术低能、故作高深;一味强调技术,拿笔墨作苦力或者炫技,往往是精神苍白、徒劳无益;一味强调要传统,拿笔墨当祖坟守着的,往往是不思进取、难有作为;一味强调不要传统,拿笔墨当碍事儿的绊脚石的,往往是一知半解、不知所云。近一个世纪以来,虽然在普及教育下,对中国画学习的人数日益壮大,但专业中国画界对笔墨的认识每况愈下,是因为许多画家越来越不研究它了,越来越把它简单化了,越来越不懂真正的它了,以至于总是把它看小了,看空了,看偏了,看死了。最糟糕的是,把根本够不上笔墨的东西当成笔墨,直接拿速写当笔墨。到底是该笔墨先行还是该造型先行?这个问题只有画者自身才有自己的答案。
笔者以为,好的笔墨精神与技术从不相互抵牾,就像灵与肉,一定是不可分割的整体,厚此薄彼或一分为二都是自残行为。精神与技术的关系是相互依托,相互关照,相互生发,相互转化的。所谓笔墨,就应该精神内涵与技术质量俱佳并融为一炉,且能呈现出独特的个性风貌。技术质量差劲,文化内涵低劣,进而缺乏独特个性者,那都谈不上是笔墨。笔墨当然有它的局限性,但这不是困境,在材料本身桎梏中任意驰骋的那份自由更能够激发起人的创作动力。就好像交通规则之于汽车,遵守规矩可以随意奔驰到何方,若是不守规矩则蹀躞於坑坎之途,驰骤於污泥之阪。
当下笔墨既要传承,又要发展,还要为我所用。这牵扯到了另一个值得研究和探索的方向是如何“笔墨随当代”。以往人们总是在同一个平面去对比去较量,升高维度之后我们也许会发现每一个朝代其实是平行的,都有代表当时的笔墨,所以随当代大约是自然而然的生发。元人的超逸,宋人的雍雅,值得我们学习借鉴,但不可照葫芦画瓢。一说研究借鉴就跟风,照搬样子去苦追古人的习气,是笔墨探索过程当中的一个误区。也就是说,非要把自己装扮成古人才有笔墨,或者是若不把自己装扮成古人,笔墨就好不了,这就不是笔墨的问题了,而是画家本人出了问题。
笔墨精神的内容是文化修养,是画家终其一生的追求,不能只是某一个时期、某一种阶段、某一种场合的需要。画家时时刻刻都需要修养自己,相当于人需要新鲜空气一样。但文化修养要避免一些误区,就是只注重知识层面积累,只注重画里做做效果,只注重嘴上说说快活,而忽略了一个更为重要的方面——自己的实际作为。修养首先看为人的德行与操守,所谓人品即画品,哪怕是一位十分有个性的画家,也首先应该是一个德行达标的人。
修养离不开学习、体验、研究和探索,真正用心去实践过,就会有效果。极繁,极简,单纯都是画家梦寐以求的修养,这些方面具体怎么做因人而异。有一点是共通的,那就是“善其身”,也就是洁身自重,善思善为,让自己的身心尽可能地保持洁净,保持纯粹,对自己的艺术追求不能“姑息”。若平时千方百计地攀权附贵,不择手段地追逐名利,转过脸来就号称自己在画里面有很伟大的精神追求,那一定是骗局,骗自己、骗别人,也弄脏了“艺术”这两个字。
笔墨语言是笔墨修养的重要体现,是画家的个人符号,仿佛每个人的脸,通过辨别笔墨语言,我们能在人海中区分出独特性,分清孰优孰劣。传统的经典笔墨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散发着光辉,我们创作写生可以感悟传统经典形成的路径,明白经典语言是怎么来的,以便自己去追求经典精神和品质。堪称经典的笔墨语言一定是感悟造化而来的。写生是一种态度,是感悟造化、构建笔墨语言过程中的一种高效能的研究方式,体现的则是一种讲求学理的科学研究态度。
写生和创作当中的写意其实就是写心,技术层面的写意是精神层面中写心的一种实际呈现。所谓表现就是将自己眼睛里实际看到的物象,搁在心里有标准、个性、章法、目的地臆造一番,再造出一个内心的物象。缘物会心从这个角度讲,每一位画家都是一个造物主,将一个宏大的内心世界呈现在现实世界里。自然当中那些原版的真物象,对于绘画表现来说应该是有心有意地参照,并以我的方式取舍改造。这与无心无意只照搬,以及有心有意却不参照,是不一样的,前者会很被动,后者会很概念,一个丧失了自由,一个放弃了鲜活,都不是成功的写生。
古往今来,每一件伟大的画作都是画家本人当时的精神再现,他们值得今人学习的不是语言形式和具体方法,而是潜藏在形式和方法里面的原理。我们在直面经典的同时,自卜自取,不断坚持和践行属于自己的笔墨。
(作者单位:广西艺术学院中国画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