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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  山  东

文 /温亚君 

90 年代初，林区资源枯竭，国家开始注重生态环境保护，退耕还林。

企业经济不景气，工厂人员体制开始转变，从国家林业固定职工变成合同

制工人，打破铁饭碗，招聘上岗。形式不太乐观，工资低，有特长也发挥

不了自己的长处。随着国家改革开放，人才开始流动，林区的人们开始向

外地大城市流动，找适合自己的地方。

我家住在黑龙江省朗乡林业局，进修过英语，也算是“一技之长”。

来山东之前，也有一些去外边闯闯的想法，只是没有成功。

1993 年 6 月 1 日，我鼓足了最大的勇气，撒了一个天大的谎言，把房子，

家具变卖，和父母说山东那边工作已都安排好了，让我们过去。其实我只

有在报纸上剪下来的一则广告 ：山东滨州人事局发布的招聘信息，踏上了

开往山东的列车。

从朗乡车站上车，经哈尔滨，济南再到潍坊，滨州，博兴，阳信，邹平，

顶着 6 月份的烈日，我们走遍了鲁北的主要城市，除了听信就是等待。那

是一种煎熬，最后 ：中美合资邹平孚远制鞋有限公司接纳了我们。

我们来到了这家公司，签完了招聘合同。刘总把招待所腾出来给我

们住，又找来电视机，风扇，电饭锅，等炊具拿来给我我们用，终于有个

“家”的雏形了。

中美邹平孚远制鞋有限公司，这是一家集生产，研发，出口劳保鞋

的合资企业，当时买卖非常兴隆，一天能生产 1800 双皮鞋和一个月能生

产 5 万多双牛巴克劳保鞋，多数产品远销海外。我很快就进入了工作状态，

首先把多年来和客户往来的传真装订成册，方便阅读和查找。接手制单，

报检，报关，去青岛码头送货几天一次，家常便饭。

人生离不开良师益友，我有幸结识了中美合资邹平孚远制鞋有限公

司刘总，他可是知识渊博不可多得的领导。他记忆超凡，过目不忘。打电

话从来不看电话号码本。讲起事情来有理有据，谈起舞蹈他能说出蒙古舞

和朝鲜舞的区别，说起中国姓氏他说得条条是道。在一次吃饭的时候给我

们讲起了飞机的起飞原理，流体力学，我们在坐的根本听不懂。后来他去

西王当总经理时讲起果脯糖浆的化学知识更是让我们听得入迷，一般人只

知道定性分析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定量分析。让你进入了化学的迷宫。一次

早上去他家，他正在看中文的外贸函电范本，让人佩服。

我们在中美合资邹平孚远制鞋有限公司工作，生活了 6 年，他对我

们无微不至的关怀，特别是过春节回家，早早地就把卧铺票为我们订好，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还要请我们全家喝酒送行。还给我们备好了回家带的礼

品，直把我们送到飞机场 ；哪怕是去火车站也要把我们送上卧铺车厢。这

样的待遇我哪有不好好工作的理由呢？

在邹平遭遇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气候炎热，但是挡不住生活上的乐

趣。那时候邹平银行还不能结汇，交单要到 90 公里以外的滨州去交单。

道路也不方便，5 级乡镇公路，公交车以每小时 45 公里左右的速度要走 2

个多小时，路过的地方车后尘土飞扬，偶尔路上还有坑坑洼洼的地方。没

有空调的公交车夏季热得汗流浃背难以忍受，同时还要考虑仪表。所以每

次去银行交单都要坐车时穿短裤，到了银行再换上制服，注意公司形象。

公司当时还没有电脑，处理文件很落后。用的是那种手动打字机，

一旦打错了很难改。所以我每次去银行都要提个手提箱，里边装满了办公

用品，有公章，小刀，胶水，订书机，印泥，尺子等等。每当单据有错误

就现场办公，虽然很辛苦，但是很开心。

在银行交单的同时结识了银行负责审单的张老师，她那一丝不苟的

认真劲头让我折服。她每次审单都用铅笔去挑英文字母，一个一个地校对，

而不是像我们都是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校对。信用证审单很严格，要单单

相符，错一个字符都要罚款 50 美元，甚至有拒付的可能。每次去交单她

都会给我几本与国际结算有关的书，包括信用证跟单的书籍，让我回去好

好看看。最感动的一次是她听说我要离开邹平，特意给我叫到一个办公室

对我说，要去的地方都安顿好了吗？可别做草率行动，后果不堪设想。可

惜那次没有听她的劝阻，否则也不会有后边走麦城的经历。

当时济青高速路还没有开通，我经常押着 7-8 辆大卡车走国道去青

岛送货。路上很不安全，晚上在路边饭店吃饭时总会有小偷用镰刀将纸箱

划开偷走皮鞋，一旦发生偷盗很麻烦。还要采取补救措施。卡车偶尔也会

出事，耽误了船期。一次送货租的是 1 辆 130 卡车载重量超负荷，结果在

高密附近的高速路上切轴了。一天没吃饭，一直等司机带来了修理人员才

解决危情。一般送货都是晚上送早上到青岛港。一晚上几乎不能睡觉，窄

小的驾驶室腿都没地方放，皮鞋被踩的没了形状。更苦的是那时候码头连

卖吃的都没有，一上午只能挺着挨饿，中午才能吃饭。码头的场地太大了，

每次去都要徒步找现场员安排卸货装集装箱，腿都累直了。看着货物装满

集装箱，满载着皮鞋运往海外，心里也会有一种满足感，想想找工作时的

艰辛也值了。

6 年的皮鞋厂生活丰富了我的人生，业务上得到了提高，经历了各种

各样的事情，对于应变能力，业务水平都是大大的提高。

人，轻易别跳槽，想好了再做！

1998 年秋，那是个多事的秋天。因邹平老领导调离皮鞋厂，由于炎

热的气候原因，我毅然跳槽去了胶州一家皮鞋厂。现在感觉自己做的有点

欠妥。当时就是意气用事，我不假思索地把家也搬到了胶州。2 个月后，

老板就出尔反尔，说外国人骗人，不想做出口了，言外之意就是赶我走。

老板给我开出了 3 个方案，其中之一就是留在工厂烧锅炉，锅炉工没当却

成了水暖安装人员。无奈，坚持吧！几个月下来虽然工作很累，但是我却

学会了安装暖气，真是意外的收获。比如墙体厚度，管件规格，三通，包

堵，冲子，挑扣，很多事情都是第一次接触。用大锤，冲子砸墙可是个力

气活，都不成问题，年底我终于离开了让我伤心的鞋厂。

转眼到了 2012年，我又换了一家公司。我承认我不是一个真正的商人，

但我是有情有义的人。我不喜欢当今这种世态炎凉的社会，勾心斗角，尔

虞我诈。为了钱人与人之间一点感情都没有，冷酷无情，互相残杀。我喜

欢温暖的社会，人与人之间能有所帮助，并且人要孝顺。我不知道我的要

求是否高了，母亲有病住院在威海，在我母亲人生最后一段，为了陪伴母

亲被一个公司的老板炒了鱿鱼，理由是请假超期，清算工资时，老板恶心

我，干了两个月竟给了我一个月的工资，还说这点工资对他无所谓，对我

却很重要好。。。本来母亲去世对我是个极大的打击，悲痛万分，他不但没

有安慰我，却又在我的伤口撒了一把盐。。。这是我工作最短的一个公司。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这次没有搬家。一位朋友给我透露了一条信息。

恩贝集团的产品准备出口，正在招人，可能需要做外贸的人员。当

时我想，现在社会上这么多的大学毕业生，能用到我吗？可是，当时没有

其他出路的我，也只好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拨通了恩贝集团 Z 总的电话。

没想到 Z 总听了我的简历后，爽快地说 ：“你今天就来公司面试吧。

我原以为，恩贝只是个私营小厂。当我来到集团门口时，看到高高

的大楼和布局合理而且又干净的厂容厂貌时，彻底改变了我心里的疑惑。

见了 Z总之后，他先简单介绍了公司的发展情况，以及对人才的看法。他说 ：

“我们不看文凭，只看实际能力。只要你能胜任这项工作，公司就会给你

一个发展的平台让你发展。”Z 总拿来一份英文销售合同让我翻译，当他

看到译文后很高兴地说 ：“你周一来上班吧。”就这么简单，我被录用了。

这次我没有搬家，一个人过去上班，那年我 45 岁。

我被安排在国际贸易部，负责对外销售。为了进一步提高我的外语

水平，公司给我配备了学外语的先进工具和书籍。考虑我年纪比较大，为

了不让别人打扰我，开始住了 3 个月的宾馆，后来还特意给我在工厂院内

装修了一间宿舍，安装了网线，并让后勤人员给我送来了生活用品，我感

到了亲人般的温暖，家的感觉。名家名作 Famous works

2 教育前沿 Cutting Edge Education

公司解决了我的后顾之忧，我全心全意投入了工作中。Z 总虽然事情

很多，但对我很关心，包括我的着装和发型。他经常给我讲 ：“我们的一

言一行都代表公司的形象，所以要注重着装。他看我的衣服穿着不合适，

给我买来了崭新的西装和皮鞋。发现工作中存在的问题，他也从来不训斥，

而是耐心的分析问题出现的原因，避免以后重犯。每当和他一起出差，在

起居方面总是对我特别照顾。特别是当他要提前回来的时候，都要问我兜

里的钱够不够，有没有其他问题，让我心里感觉到特别温暖和感恩。每年

当我回东北老家的时候，公司都能像对待亲属一样，送给我很多礼品，还

为我订票，派人派车一直送我到车上，安顿好才下车。

恩贝十年是我业务水平提高的十年，工作经验成熟的十年。我 2003

年进入恩贝集团。那时候为了女儿上学，我已经把家搬到青岛的黄岛区，

这样有利于我的工作和回家，领导为了照顾我回家，出口送货的事都交给

我来办，包括送货，码头监装以及 SGS 检验等很多工作。干一行爱一行，

在此期间我也总结了很多工作经验。 首先是端正工作态度，保持积极向

上的良好心态。勤奋，去掉架子，爱厂如家。我们都知道从外贸角度来讲，

得到一个订单真是很难，从询盘，签约，生产，发货要经过几个严谨的程

序，有的客户甚至几年才能谈下来一笔买卖。然而，最后一关就是送货到

码头装货。如果码头这一关的工作做不好将是前功尽弃。因为在码头是各

种矛盾的堆集地，不利因素太多，一环扣一环，所以码头这一环绝不可以

掉以轻心。

我们都羡慕，渴望当老板，花钱阔绰。可是你知道当老板有多难吗？

以前我也误解过老板，为啥工资那么低？待遇那么少？如今我自己当了老

板，深知老板有多难！政府部门，环保，行规多如牛毛，税收，工商管理

费，员工工资，出差费，特别是企业贷款，那是差一天也不行的，哪一个

环节都制约企业的发展。而工厂要花的每一分钱都要从利润里扣除。不当

家不知柴米贵啊！看着老板每天的应酬，那都是为了公司的发展，只有公

司发展好了，员工的福利待遇才能多一些。每一位老板肚子里都是一本书，

酸甜苦辣的书。

2018 年我创办了自己的公司。也如愿以偿地当一回老板。谁知第一

笔业务就因国际快递把 2 家的单据弄反了，南辕北辙，好在是远洋没有误

事。几年来多少重来没有出现的问题都来了。特别是今年的疫情，谁也没

想到。

没做过国际贸易的人似乎感觉做业务很简单，有了客户就能做好，

其实没那么简单，有了客户下了订单，后边一大堆问题等待你处理。而国

际贸易另一个特点就是 ：如果是单一产品，一个柜和几十个柜的工作量是

一样的。如果一个柜有七，八个产品，那得费一番功夫。

今年 3 月份，客户来了一个订单 6 种产品，拼一个集装箱，牵扯 5

家公司，要求 4 月底发货。我是全国采购产品，难上加难。干了 30 多年

外贸也没有遇上要求办许可证，这回也赶上了。

4 月 23 日，客户如期按我的要求将款汇来。要求货走了尽快寄单据，

因为疫情期间快递很慢。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汇款在我方银行出了问题，齐

鲁银行。因汇款电文有问题，不能放款。我又找来了结汇专家张老师和银

行解释，银行办事员说不行，必须让客户更改报文。那天是周四，我问客

户，客户银行回答说让我方银行出面办理查询函。晚上怎么也睡不着睡不

着，在想，明天是周五，如果不能按时给工厂汇款，工厂就不能给我留货。

这样来回踢皮球，我的业务就泡汤了。这时我想起了济南 12345 热线电话，

决定给他们打个电话求助。

24 日早 7 点拨通了 12345 热线电话 ：

你好。我是济南一家出口企业，现在遇到了难题，求助帮忙。

我是在齐鲁银行开户，昨天来了一笔货款，因客户是从一个新开的

银行汇款，款已经到了济南齐鲁银行。因为对方银行的报文不规范，该写

我客户信息的地方没有写公司名称和地址，现在的问题是银行无法放款，

让我去找对方银行补一个确认函。我是和 5 家工厂签了 6 个产品的合同，

发票合同都有，手续齐全，计划 4 月底发货。5 家工厂在等我汇款，因货

物紧张，如果这周不汇款，将取消合同，今天是周末。后边又是一个五一

长假。国家天天在电视上说帮助微小企业，今年疫情又给国家和企业带了

巨大的损失。很多客户都在取消订单，而我有个订单非常不容易。如果今

天不能放款，这个订单将被取消。我的请求是先严格审查这笔买卖是否违

规。然后报文如果不是原则问题，是否先放款后补手续，我需要政府的大

力支持。

接线员详细地将我的述求记录了下来，等上班后反应给有关部门。

没想到 12345 热线非常重视我反应的情况，9 点就打来了电话，问事

情处理的怎样？我说银行人员正在在处理，疫情之下为了方便企业，开通

了“特事特办”绿色通道，让我补充一份说明，先放款，回头再让汇款银

行出具一份证明。下午三点终于放款了，我也按时汇给了各家工厂的货款。

国际贸易没小事，每个环节，都是重要的。30 多年我几乎干过国际

贸易的所有工作。通过自己的努力，从一名报关员走上了国际贸易这条路

的。顺其自然成了一名名副其实的外贸公司小老板。

我想 ：做人，要有人性，做生意，要有诚信。这才是走向成功的基石。

作者简介 ：温亚君（1958—），黑龙江铁力人，高中。

（作者单位 ：历下区轻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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