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花不与群花比

——李清照几首写花词中的抒情形象浅析

宗 岩

   李清照的词中有关花的意象不少，这些“花”不同程度的渗透着作者自己的情感体验，其抒情形象大致有以下几种：一，天真烂漫、感情丰富的少女形象；二，活波大胆、漠视礼教的女子形象；三，清高、脱俗的女子形象；四，典雅冷艳的少妇形象。

花在李清照词的意象中占有非常主要的地位，仔细品读她的这些包含有花的词，不难发现，无论是写花还是品茶，每一首词都有自己的的影子。每一首词中都有一个不一样的易安，每一个易安又都有不一样的情怀。花在她的笔下不再是单纯的自然物，而是浸透着词人深情、景情相融，与词人心灵交感的情化了的“花”，人化了的自然物。 因此透过李清照词中的花意象去分析抒情主人公形象，是可以了解词人的情感历程和不同时期的独特心境的。一、天真烂漫、感情丰富的少女形象李清照早期的作品清新明丽、真实生动，好像词中描写的事情就发生在自己身边，人物的一颦一笑都深深印在脑海。如《点绛唇》：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词中“露浓花瘦”表明了是在美好的春天的早上，花园里已是花朵挂着露珠的景象。此句以景衬人，春光美好，少女也自然娇美动人。春天也正好象征着词人正值年少的的大好时光，挂着露珠的花朵，仿佛能看到作者已经薄汗轻衣透。“和羞走”三个字精妙地描写了她此刻的内心状况，害羞的她急于转身返回，“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将少女萌动的春心体现的淋漓尽致，想见又不敢见，然后还是在门后悄悄地回头看看那个他，最后利用嗅青梅的动作来掩饰自己紧张的心情。作者用自己精妙绝伦的笔刻画了一个天真烂漫，感情丰富的少女形象。不禁使人感叹年少的时候是那么的美好，能偷偷看那个心仪的他，还能偷偷地脸红。二、活波大胆、漠视礼教的女子形象李清照是一个奇女子，而她的过人之处就在于她能以女性的身份，大胆地表现对爱情的追求，对幸福的执著，并漠视封建社会的旧礼教。如《减字花木兰》：

    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    怕郎猜到，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

   “女为悦己者容”，当真爱来临的时候，人总是会忘乎所以的。词中的主人公便印证了这句话，面对所爱的情郎，她撒起了娇，想要取悦于新郎，就让他评价自己的妆容：是带着露水的红花好看呢，还是这新娘如花容颜更美？在封建时代的男权社会中，是只准男性放纵的，女性的美好天性大多都被压抑了，渐渐的女性自己也就适应了这“女奴”的地位，她们的美与不美也都以男性是否欣赏为标准。

   但是词中的主人公却是天性未泯的女“人”，她偏要插上一枝花叫丈夫看看，到底是花漂亮还是人漂亮。这种肆意放纵的情感表达方式和小女子的固执，让我们相信这就是那个写出了“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李清照，是天真大胆，敢于挑战权威和漠视礼教的李易安。三、清高、脱俗的抒情主人公形象在李清照现存的几十首词中，涉及到有关花的意象非常多，如梅花、菊花、海棠花、桂花等，这些花大多风韵独特，是作者独特人格魅力的象征，如《鹧鸪天》：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梅定妒，菊应羞，画阑开处冠中秋。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

   这是一首赞美桂花的词，但是它咏物却又不拘泥于对物的描写。词的中间又用群花与桂花作对比，以梅菊来做陪衬，李清照总是将她清新脱俗的审美观念通过她笔下的花意象展现给读者。因此，词中桂花的香浓色淡、体性柔美、与“花”无争其实就是隐喻自己清高脱俗的内在清真之美。当然会有人不禁要问，她为什么要推崇相貌平淡的桂花呢？这是因为此时李清照与丈夫赵明诚退居青州老家，以“易安”名室，以“归来”号堂，已经远离尘世的纷扰嘈杂，淡泊名利，潜心于金石书画的搜求和研究，沉醉于纯净的艺术天地中，在生活的平淡中发现了人间最纯正的本真，此番情境和桂花的“暗淡轻黄”、“情疏迹远”是何等契合啊。四、典雅冷艳的思妇形象李清照在词中完整的呈现了自己的生命历程和情感历程，词随着她生活的变化而发展变化，生活是她词的源泉和底色。生活中有无所顾忌的欢声笑语，有平淡无奇的日常琐事，当然也会有惹人烦恼的甜蜜忧愁，尤其是婚姻生活中，作为一个多情善感又多才善写的女子，她也用花表现着自己独特的对婚姻的理解。

如《醉花阴》：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瑞脑金兽、香烟自缭绕，玉枕纱厨、夜深还独坐，篱外菊花，西风卷帘，这些情景本来就让人感觉到了些许的秋之悲凉，然而作者更用愁苦的心情看待它们，使这些事物统统染上了浓重的凄清之感。李清照借用花的意象，让我们从侧面看到了不同的主人公形象。带着婚后夫妻短暂分离的忧愁的词人放佛就是词中那篱笆下西风中无人观赏的瘦菊一样，楚楚可怜，又高贵冷艳，有凛然不可侵犯之典雅，但内心却怀着对丈夫深深的爱意，又有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不胜凉风的娇柔。词风也由欢快俏皮转向哀婉苍凉，一个冷艳、寂寥、带着甜蜜忧愁的抒情主人公形象在菊花的映衬下，更显高贵。

李清照词中的“花”都是鲜活的有生命力的，而且渗透着作者本人独特的观察和体悟，这些富有立体感和生命力的艺术形象，能让人联想到人类善良和美好的天性。在她的词作中花已经不是单纯的客观存在，而是包含了作者无限的情感。正如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所说：“词之为体，要眇宜修。能言诗之所不能言，……词之言长。”[3]李清照正是用词中不同的花，真切的塑造了她一生中不同侧面的形象，从而展现了她内心深处的爱恨情愁。（作者单位：商丘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