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的枷锁》中菲利普人格的弗洛伊德式诠解

李 婧

   威廉·萨默塞特·毛姆(1874- 1965) 是英国乃至世界文学史上享有盛誉且备受读者青睐的文学巨匠之一。笔者拟以弗洛伊德人格结构理论来分析毛姆的佳作《人性的枷锁》，力求通过精神分析与文本分析的结合来研究该小说，文章简要探究主人公菲利普逐步挣脱宗教枷锁、情感枷锁却深陷现实枷锁并最终在挣扎中与命运达成和解的曲折过程；进而分析主人公的超我、本我、自我在现实环境的“夹缝”中生存的历程，挖掘出主人公菲利普的压抑人格及复杂人性在现实中的挣扎与沉浮，即个体与其所生存环境之间的对抗与妥协的深层原因。

   一、超我的追求与幻灭

根据弗洛伊德的人格理论，超我是人格形成的道德审查机构,来自“自我”的能量抑制”本我”的冲动。菲利普的超我结构主要受父亲形象和宗教信仰的影响。

“父亲是孩童幼儿期超我建立的最主要对象”，小说开篇叙述菲利普9岁时母亲病危，此时父亲已于六个月前血液中毒猝死，父亲的着墨甚微，致使菲利普完全失去了父亲这个认同对象 。“超我是通过内化外界的价值标准而建立，”身为牧师身份的伯父及其典型的男性形象最终使得菲利普微弱建立了超我，伯父对宗教的言传身教以及教会学校-“皇家学校”严格的教会礼仪规范，虔诚的信仰迫使菲利普微弱接受宗教信仰，即超我结构的建立。

然而，菲利普对宗教的信仰，既非向典型父亲形象认同而具有强烈的维持能量，也不是主动选择的结果，而是经历微弱的认同之后，自我为了适应环境而内化环境影响的结果，当其在欲望满足的过程中遇到与其不一致时，他的宗教信仰逐渐动摇起来。菲利普遭受跛脚的侮辱，目睹牧师们腐朽的生活，感悟到并未因对上帝的虔诚而带来的特殊关爱，导致他对牧师这一职位产生了怀疑，最终放弃在皇家学校学习。而对宗教的进一步怀疑来自于威克斯，他不信仰菲利普所信仰的一切，但却过着一种圣洁的基督徒生活，在威克斯身上，既没有堕落也没有邪恶，只有真诚与慈爱。这与菲利普以前一直相信的“没有信仰的人是邪恶而堕落的人”是截然不同的，他认识到“有美德而没有信仰是可能的”，从而对信仰产生了进一步的怀疑。“上帝死了”，菲利普内心的精神支柱倒塌了，他一心想当牧师的理想破灭了,此时的菲利普面临着重建信仰的艰巨任务。菲利普挣脱宗教的枷锁后，仿佛完全遵照个人的意志行动，一度践行着克朗肖的生活法则。小说结尾，菲利普放弃托莱多，选择了莎莉，其实就是超我对本我的一次约束。菲利普转了一大圈，始终无法摆脱超我的影响和超我枷锁。

   二、本我的压抑和宣泄

   弗洛伊德在《自我和本我》中陈述“本我”是本能的冲动，它是人类自然天性的流露，不受道德、社会和法律的制约，按照快乐原则活动，不考虑对社会和个人的影响。

父亲的经常性“缺失”导致菲利普没有足够的“阉割恐惧”能量，通过认同伯父的牧师形象转移部分力比多能量，然而伯母的呵护并未使得力比多投注在她身上，自母亲去世后就已经缺乏投注的对象且被压抑着。除此之外，菲利普潜意识的深处还存在着一些被压抑着的、更深层次的力量，这些力量主导了菲利普后来的生活。求学期间，菲利普因为跛足所经历的侮辱与折磨除了令他伤心、痛苦之外，更激起了他对这些施暴者的愤怒、痛恨以及攻击冲动。这些冲突的能量无法在它的产生主体上得到释放，反抗只会使菲利普遭受更为强烈的攻击，所以他将这些冲动的能量压抑了下去。

双亲丧失，跛脚造就了菲利普生性敏感、自卑、压抑。对母爱、友谊、爱情的渴望是其本我的淋漓表现，求学过程中，童年期的特有特征使他的性欲力比多受到了压抑，菲利普对罗斯铭刻于心的友情已经偏离同性伙伴之间单纯的友谊。性欲望的逐渐觉醒，菲利普将自己的部分性欲力比多能量转投到罗斯身上，生成一种强力的占有欲。但菲利普的过分占有引起了罗斯的反感而最终“分手”。离校后，目睹了宋先生和凯里的情史，邂逅大他十岁的威尔金森小姐，菲利普因此对浪漫爱情充满了向往，并将压抑许久力比多能量投注到了威尔金森的身上，但威尔金森小姐不是一个具有“母亲”特征的人，她是一个幽默而可以让菲利普开心的人，却绝非一个可以像母亲一样爱他、照顾他、关心他的人，这也正是在欲望得到满足之后菲利普马上把原来美化的威尔金森形象还原为现实的原因。

三、自我的选择与妥协

   弗洛伊德在《自我和本我》中曾经阐述自我和本我的关系：自我，按照现实原则活动，既要对付现实世界的需要，又要努力协调本我的冲动和超我的需要。

主人公菲利普，生活在基督教色彩浓郁的环境下，微弱的认同伯父男性形象及宗教信仰后，当发现实和《圣经》、神职人员所宣扬的理念格格不入之时，最终选择放弃宗教信仰。于是“自我”陷入现实困境。弗洛伊德认为：“本能中最容易发生变化就是本能为达到其目的所利用的对象或手段，如果不能得到某个对象，人的能量发泄作用就会转移到其它可以获得的对象上，这就是所谓的“移置作用”。威尔金森不符合投注的“母亲”形象，米尔锥使他陷入爱河，投注过多的力比多能量，但并非安全的力比多投注对象，之后所经历的不合时机的投资，流落街头的困窘，甚至使他心生邪念诅咒伯父的早逝。重重困境之后，菲利普继承了伯父的遗产，权衡利弊之后，基于现实种种考虑，选择放弃浪漫之旅，留在萨丽身边。即“自我”在现实中选择妥协。

毛姆的经典之作《人性的枷锁》，以其简洁、明晰、深刻的文笔谱写了一部揭示复杂人性的悲欢生活剧，也反射出时代环境、宗教以及情感对人性的压抑。从小说的主题到贯穿整个作品的主人公菲利普的人生经历无不体现着“自我、本我、超我”之间的矛盾和冲突，也折射出主人公菲利普身处传统意识颠覆时代的人们的情感、道德以及精神面临的困境。（作者单位：中国矿业大学银川学院 ）